第二十九章 連環毒打（二）

原計劃月初就該上線的麻將，拖到月底還不見眉目。儘管徐楠不管是電話，還是親自跑去西安都好些遍，但總是有這樣或那樣的突發事件影響進度。

本來徐楠對於製作團隊拖延就夠頭疼，自從有小波的加入，現在的他還成了夾心餅乾。徐楠是項目負責人，從來沒有接觸過團隊的小波就只能催他。

「徐楠，麻將手游那邊怎麼樣了，不是說月初上線嗎？」

「又說程序出點問題，需要修改，和我說再延期一個月交付。」

「不是我說啊，這都已經延期兩次了，咱們會不會是被騙了？」

「不能不能，朋友介紹的團隊，都靠譜著呢。」

「行，那你跟緊催著點，主要是我都跟親戚朋友說了，大家也都總來問，要是一而再的不見東西，該覺得我在吹牛。」

「懂，放心吧。」

這樣的對話隔三差五就會重複出現，但最近一次遇到了更糟糕的事。

小波家裝修的時候，按窗戶的工人不小心跌下樓去，雖然沒摔死，但也是高位截癱。兩家商量之後決定私了，小波要支付一筆高額賠償。不僅清光家底，還四處借錢，到了徐楠這已經情緒崩潰。

「徐楠，遊戲我不想投資了，那一萬塊錢你能幫我要回來嗎？兄弟我不是不挺你，放在以前你用多少錢我小波肯定沒二話。但現在我家這種情況真的是沒辦法了，我也不指望賺錢，現在那大哥人就躺在醫院裡，我這心……」

徐楠這人雖然沒本事，但絕對講哥們義氣，聽小波這麼說，非但沒有生氣他出爾反爾，還認為是自己坑害了小波，自責不已。

他本想先從爸媽那拿一萬給小波，暫解燃眉之急。但自從上次和劉秀竹起了爭執，一直躲在劉秀梅家裡，回家就要錢，實在是有點張不開嘴。

找別人借的話，申嶼陽那邊工作不順利，有一家子要養，劉秀梅的退休金也有數。想了想這些年自己給大家添了那麼多的麻煩，是不好一而再，再而三的求助了。

徐楠思前想後，這一次他想靠自己。

但說來容易，做起來難，現在干點什麼都需要本錢，打工又最少一個月才能有工資，湊上一萬塊錢至少要三四個月。他必須要做無本的買賣，還要來錢快。

真的，徐楠甚至都動了買彩票的心，好在晚上陪劉秀梅看電視劇的時候，看見裡面的人開網約車賺錢，才給他了啟發。

他唯一可以調配的資產，就是家裡幾年前給他買的一輛二手比亞迪，當初是為了他找對象好聽，讓姑娘對他高看一眼。所以那個車幾乎成了徐楠相親車，只有見姑娘的時候才會開出來溜一圈，平時他嫌油錢貴，一直停在車庫裡落灰。

現在正好派上用場。

有了賺錢工具，徐楠豁然開朗，學著電視里搜了好幾個網約車大公司，但都沒有渤州的分站。

不過皇天不負有心人，徐楠找到一家號稱是「渤州人自己的網約車平台」，名叫「好行」的APP。鼓搗了一個多小時，徐楠成功註冊成為一名網約車司機。

平時通宵熬夜打遊戲的徐楠，這天早早睡下，懷揣著對賺錢的渴望，期盼著明天到來。

第二天一大早，他就把比亞迪開出來，用僅剩的一點生活費加滿油，車開到鬧市區，拿出小時候看三維立體畫的注意力，眼睛緊盯著好行APP的頁面。

只聽「叮」的一聲，徐楠秒點上去，當看見顯示「接單成功」四個字，他彷彿已經在計算距離還給小波一萬塊錢又進了一步。

上車的乘客是一個小學生，徐楠還特意問一句，「你有手機嗎？」

「有啊。」

徐楠點點頭，開啟了自己的司機之路。

平時走過無數次的路，這次卻好像是陽光大道，在太陽的照耀下金光閃閃。徐楠甚至都覺得說不定比起麻將手游，當網約車司機才是更好的出路。既不會讓劉秀竹沒面子，還不用擔心投資失敗。真是一舉兩得。

為長期持有這份工作，徐楠借著拉乘客的機會，問小學生，「同學，我問你一個問題唄。路上那麼多計程車你為什麼不打，而是選擇網約車呢？」

小學生人小鬼大什麼都明白，直言說，「計程車貴呀，一趟要八塊錢，媽媽說這個APP平台有補助，五塊錢就夠了。」

徐楠點點頭，很是開心，看來好行APP是下了血本，日後也一定能拓展市場。

不到十分鐘的路程，徐楠順利將小學生送到學校，當他看見八塊錢進賬的一瞬間，自信心爆棚。

可高興不到三秒，卻被三個警察團團圍住。

甚至連剛剛下車的小學生都被攔下，嚇得哇哇直哭。

徐楠一臉疑惑的下車，還沒等問，就被帶去公安局。

徐楠心裡七上八下，不停的跟警察解釋，「我真沒幹違法亂紀的事，我就是個網約車司機，那小學生自己叫的車，我也安全送到學校，我是冤枉的。」

警察倒是一臉輕鬆，笑著寬慰他，「什麼冤枉不冤枉的，你誤會了。我們是接到計程車公司的舉報，說好行這個網約車APP是違規網站，才找你來。」

「違規？」徐楠一頭霧水，「我瞧著挺正規的，現在大城市不都這樣用手機叫車嗎？」

「至於怎麼個違規法，會有人跟你解釋。不過你也參與其中，就要接受處罰。」

徐楠剛剛到手的錢還沒捂熱乎，就被斷了財路，連本上倉都交出去，「行吧，我自認倒霉，搭個油錢。剛剛這單賺的八塊錢，給你們。」

警察說，「你這是違規，罰金三萬元。去那邊交錢。」

「什麼！三萬？」徐楠不相信自己的耳朵，三番五次的問，「警察同志你是不是搞錯了，不是三萬，是三百吧？我這才第一單，怎麼就三萬呢。」

警察沒跟他廢話，直接讓他拿不出錢就通知家人。

徐楠沒辦法，到底還是撥通劉秀竹的電話。「媽……」

「你還知道我是你媽？在你大姨家住的自在，連家都不回了。怎麼的，現在我是說你兩句都不行了是嗎？還跟我來離家出走這一套。」

眼看著劉秀竹又要上思想教育課，警察在一邊示意幫忙通傳，接過電話，「喂您好，您是徐楠的母親吧？我們這是凌河區公安局，他涉嫌違規，被處以三萬元罰金，麻煩您來交錢帶人。」

劉秀竹第一反應就是騙子，雖然已經慌了神，還是假裝氣勢洶洶的說，「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騙子，我精明著呢。」

警察無奈的說，「我們真是公安局。」

真不巧還趕上徐廣慶去縣裡喝喜酒，六神無主之下她叫來申嶼陽陪她一起去公安局。

在公安局裡劉秀竹嚇得手腳冰涼，腦海中已經幻想出徐楠蹲監獄的樣子，眼淚止不住的流。想到兒子要背上這污點，就覺得更沒活路。

見到徐楠人沒事，才鬆一口氣，但交了錢，還是不停的問警察，「會記錄在案嗎？對他的人生有影響嗎？會不會判刑？」

申嶼陽幫他們打點好，扶著徐楠出去，關切的問，「沒嚇著吧？沒事，老姨你們放心，就跟咱們開車壓了雙黃線一樣，交個錢就行，沒多大事。」

劉秀竹這才放心，但轉頭就對徐楠劈頭蓋臉又是一頓臭罵，「你說你可讓我說什麼好，你不賺錢我和你爸養你還不夠，還要變著法的禍害，你可真是敗家子。上次那什麼麻將手游連個鬼影都沒有，現在還學人家開什麼網約車，又罰三萬。八萬塊錢，就這麼沒了！」

徐楠雙眼緊閉，絕望的說，「媽，是九萬。我還欠小波一萬塊錢，你幫我先還上吧。」

徐楠真是天生的倒霉命，之前他還苦中作樂笑自己是散財童子，看來真是名副其實。

劉秀竹聽說小波家裡的事，給徐楠又拿一萬塊錢，哀莫大於心思。

眼看著徐楠憔悴，申嶼陽於心不忍，主張找遊戲製作團隊討一個說法，以違約來與對方談判，試圖撤回投資。

可人就是倒霉起來喝口涼水都塞牙，徐楠本以為申嶼陽出馬一定能解決這個問題。沒想到遊戲團隊也不是吃素的，直接找來法律系同學作陪，與他們博弈。

申嶼陽原本認為自己小有勝算，畢竟對方延期交付，造成了徐楠的損失。

可結果剛一說出來，就被對方攻克。在合同中白紙黑字寫著，延期交付需與甲方進行溝通，取得同意後，可延長交付時間。特別是他們每次與徐楠的通話都有錄音，證據確鑿。

最後申嶼陽敗下陣來，拿著總算交付了的麻將手游成品，也算是給徐楠最後的安慰。

有了麻將手游，徐楠又活過來，他不像劉秀竹那麼悲觀，還是認為自己的投資是朝陽產業，既然投資拿不回來，就想辦法賺錢盈利，說不定還能鹹魚翻身。

申嶼陽正好無業，閑著也是閑著，就陪徐楠忙活起他的麻將手游來。都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，他們在一起相互支撐，也算有個商量。

申嶼陽計劃著推廣宣傳，徐楠負責招攬潛在客戶，二人分頭行動。

徐楠又來到之前混臉熟的棋牌室，短短几個月時間，這裡就關門大吉。徐楠本來還納悶，心想是不是臨近春節，大家都忙著過年，不來打麻將。可越想越不對勁，以前逢年過節也沒見這麼蕭條。

棋牌室的門上貼著出租的告示，徐楠撥通電話，假裝是想租房的人，「大哥我看你在上海路上的房子出租，想問問多少錢？」

「一年十萬。」房東吸了口煙，見他沒動靜，又說，「要是你有心思，價錢還有少。」

徐楠和房東假裝溝通幾句之後，問，「上一家棋牌室為什麼不幹了？之前我從這路過不是生意挺好的嗎？」

「你可別以為我這房子有問題啊，我房子可招財了，之前那家棋牌室沒少賺錢。後來賠錢也不是我房子問題，這不嘛，現在大家都在手機上打麻將，才沒人來實戰。」

「在手機上打麻將？」

「是啊，一看老弟你平時就不打麻將，這幾個月流行在手機上玩，躺在家裡舒服，還免得烏煙瘴氣，桌錢還便宜。」

徐楠一聽，腦袋嗡一聲，他的麻將手游剛做好，還沒等上線，怎麼就失掉了市場。

他打通一個當時留下手機號的阿姨電話，問了一兩個在渤州正流行的麻將手游的名字，又趁機安利起自己的遊戲。

沒想到阿姨說，「我還以為這遊戲就是你做的呢，當時你來和我們說，我們就覺得挺好。但你怎麼做這麼晚才做好？我們這好不容易學會用，上了年紀了再學新的又要廢好大力氣，不好意思小徐，我不想換別的。」

徐楠被生活連環毒打，覺得這日子可沒法過了。